1898年以前,嶗山地區(qū)是屬山東省萊州府即墨縣的偏東南海邊的一偏僻山區(qū),窮鄉(xiāng)僻壤,經(jīng)濟落后,交通閉塞,民風(fēng)拙撲,當?shù)厝藳]有喝茶的習(xí)慣 ,甚至相當一部分人尚不知茶為何物。直到上世紀初開始,茶這個東西才由當時的上流社會逐漸進入到平民百姓家,到五十年代后才在老百姓中普及。咱是嶗山,不是夜郎,實事求是說,喝茶是沒有多少年的事,尚不足言"道".但是,作為一種外來(是外地,不是外國)文化的影響、熏陶和被當?shù)氐挠羞x擇的、結(jié)合本地實際情況的接受,逐漸也就形成了帶有濃厚地方文化色彩的一種習(xí)俗,這就是嶗山地區(qū)的茶俗。
先說飲之茶料。上世紀初期,大戶人家從外地帶回來或友人贈送一些茶葉,居家待客,時不時地沖泡上一壺,在這個層次來說已經(jīng)不是什么稀罕事了,但一般老百姓恐怕不敢奢想。老百姓家有時也沖泡一些飲料來喝。這些飲料采自嶗山當?shù)?,自己回來加工。主要有:一是石竹,這種植物嶗山很多。春天尚未開花時,從山上將其嫩莖以上部分采回來,稍微晾一下,然后用草火在鐵鍋內(nèi)烘炒,火候不能過,也不能欠。過則有煳味,成湯顏色紅黑;欠則有草味,湯色雖青綠但太淺。出鍋后,用紙包好,放在抽屜里或木匣里,也有一些仔細人把它放在襪子筒里(當?shù)赜幸徽f法,說茶葉類飲料容易被其他有"外味"的東西"熏"了,所以把茶葉和旱煙葉放在一起,或是放在棉線襪子筒里可以使其保持原味,直到上世紀六十年代有一些農(nóng)村老太太還這么做).街坊鄰居坐在一起,用大鍋把水燒開,沖泡上石竹茶,每人一碗,邊喝邊聊。嶗山當?shù)厥癫簧?,所以以它為茶比較普遍。再一種是酸棗葉。也是春天上山采酸棗發(fā)出來的嫩芽,如法炮制。嶗山酸棗不少,可能因為采摘不方便,所以以它為茶者不及石竹茶多。還有一種是黃連茶。黃連茶樹在嶗山是一種高大喬木,野生的不多,只山陽坡上偶或可見一二株,家前屋后人工栽植的時有所見。如我區(qū)沙子口街道竹窩村的寨上就有一株,樹冠達一百多平方米,一人環(huán)抱不及。以此為茶,苦味較重,初上口可能口感不適,飲用時只放很少的幾片葉即可。上面說到的嶗山當?shù)氐?quot;茶",老百姓不但當作飲用品,而且還悟出了它們的藥用價值。說是,石竹茶活血化淤,具有清腦健神的作用;酸棗茶補血益氣,能起到養(yǎng)心安神的作用;黃連茶可以敗火祛毒,清熱解濕,若上焦有火或是腸胃不適,只需以此為茶,連飲兩天,保你茶到病除。
自二十世紀三四十年代起,特別是解放后,現(xiàn)代意義上的茶葉進入了尋常百姓家。到八十年代以前,以花茶為主,輔以少量的龍井。在花茶中,又是以茉莉花茶為主,玉蘭、珠蘭花茶為副。自八十年代初期始,以嶗山茶為主的綠茶進入人們的生活。目前,除農(nóng)村少量老年人仍飲用花茶外,人們基本上是以綠茶為主。
再說茶具。這里特別應(yīng)當說一說嶗山地區(qū)的"鑲茶壺"和"快壺".在嶗山地區(qū)使用的茶壺主要有兩種。一是瓷茶壺,大多是白顏色的,圓柱形,壺口的前后有兩根半圓狀的提把,用時扶起,兩根合一,用畢放下,圍在壺口周圍,這種茶壺容量較大。另外一種是泥壺,有南泥的(即紫砂壺),也有北陶的。這種壺買回來后,有的就直接這樣用,有些家庭把茶壺送到錫匠那里再裝飾一番:將原來的壺嘴拿掉,換上一個用錫(實際上是錫與鉛的合金)制作精美的壺嘴,在壺蓋的頂珠和邊沿、壺口的四周、壺身的突出部分、壺底的圓周以及壺把等部位鑲嵌上漂亮的用錫做的裝飾物,一是漂亮美觀,二是對茶壺本身起一定的保護作用,這種裝飾、鑲嵌過的茶壺就叫"鑲茶壺"或"鑲壺".
至于燒水用具,一般農(nóng)家用做飯的大鐵鍋,多涮幾遍,然后再來燒水,可能燒出來的水,帶有鍋味。也有不少的人家使用一種叫做"快壺"的專用器具來燒水,這樣燒出來的水,沒有大鍋的那種飯菜余味,沖出來的茶那可是原汁原味??靿赜墒止び描F皮做成,外觀呈圓柱形,高約40厘米,徑約25厘米左右,內(nèi)套一等高圓臺,柱與臺之間上下封住,水就盛在圓柱和圓臺之間。壺的外體上端有左右對稱的把手,便于拿動,還留有一蓋、一嘴,用來灌水、出水。圓臺中空,作爐膛。用時,從壺蓋往里灌滿水,將快壺架在專用的爐子上,或就用三塊石頭墊在快壺下面,爐膛內(nèi)點上小木柴,注意按時填火,這就行了。水燒開后,端著把手,將熱水倒出即可。這種快壺,又叫"茶燎子",直到現(xiàn)在,一些山里人家仍在使用這種快壺?zé)?-說是燃松毛、燎快壺?zé)鰜淼纳饺疀_上嶗山茶,味道就是不一樣,喝著心里就是舒坦。
下面再說說以茶待客之禮道。前面已經(jīng)說到,嶗山地區(qū)民間飲茶的歷史不長,就是在五六十年前,還是比較時髦的東西,因此,有朋或客來,以茶待之,是很講究的。作為東道主更要特別注意在禮數(shù)上不能有失當之處,免得在朋友或客人面前丟丑失敬。作為嶗山地區(qū)喝茶講的是"三道茶".一般是待來人坐定后,將提前準備好的干凈的壺、杯端上來,下茶要比平日自家喝的用量多一點。
然后沖上熱水,同時將茶杯用熱水溜一遍。由于頭道茶往往渣子多、浮沫多,主人家可根據(jù)對自家茶葉的了解,作如下"打茶"和"溜茶"兩種處置辦法的選擇:如果茶葉下色快而渣沫少,沖后稍頓,第一杯倒好后,將這杯水再倒回茶壺,這就叫"回杯打茶",再一頓,即將這個杯子倒上茶(一定是要原來打茶的杯子,如果另用了一個別的杯子給客人端水,而打茶的杯子自己用,則是非常失禮的舉動),用右手端杯、左手扶狀,端送到客人面前;如果自家的茶葉渣沫多而又下色慢,則可以先用少量的熱水沖一下茶葉,提壺一涮,將壺里面的熱水倒掉、瀝凈,再沖上熱水(這就叫"溜茶"),少時一頓,將茶倒上,第一杯端給客人。在在座人都有了自己的杯子后,主人家開始請用茶。這就是"頭道茶",茶湯色淡,茶味不全,主客間尚在寒暄。接下來逐漸進入"二道茶"工夫,茶色轉(zhuǎn)正,茶香外溢,有話也轉(zhuǎn)入正題。
正如有的戲文中所說的,"這茶喝到這個份上,這才喝出點味來".中間給人續(xù)水,一要看準時機,不能等客人杯子中的水在杯子的一半以下時再倒,應(yīng)當在杯水多于一半時就續(xù),否則,有嫌人不是喝茶而是單純解渴,或讓人覺得主人有提示客人應(yīng)該離開之嫌;也不能一口一續(xù),這樣可能會弄得客人不好意思,或是主人有獻殷勤之嫌。二是給人續(xù)水不能倒?jié)M,應(yīng)當?shù)乖诎朔譂M時即可。說八分滿,是在"九五"的位置,"飛龍在天,利見大人",受者尊貴,萬事亨通,是對客人的一種祝福和敬意;如果續(xù)水太滿,則有"六九"之嫌,"亢龍有悔",反而不是好事。就算這一說法有待商榷,起碼倒得太滿,客人端來不便,手不穩(wěn),茶湯溢出,令人難堪,主客雙方都不好意思。三是續(xù)水的姿勢和位置。
如果主人或座中另一人為客人續(xù)水,應(yīng)當起立,提壺,從主要客人起,面對被續(xù)水者,但壺嘴不能正對客人;如果另有人或主人下座為客人續(xù)水,則應(yīng)從客人的右后側(cè)一一為座中人續(xù)水。不管是座中也好,座下也好,倒水時,應(yīng)當右手執(zhí)壺、左手護壺,壺嘴略向內(nèi)彎。確實右手不方便時,可以將壺換在左手,右手護壺。不管用哪只手執(zhí)壺,絕對不可以壺嘴向外給人家倒水,那種姿勢給人倒水,是對人的大不敬。這里有一個忌諱,說是過去在刑場上,劊子手給臨刑的犯人倒水或是倒酒,就是反手向外。試想,如果客人中有人知道這種說法、并且也挺在乎這個事的,你說,這個水他喝還是不喝?直到今天,山里人家,特別是一些老人,還是很講究這個事的??腿艘灿袀€講究。主人給斟茶,或用右手端起茶杯,左手輕護,以示謙讓;或一手放在茶杯旁邊,手指輕點桌面,以示謝意。
飲用時,一次喝的量不要太多,更不能喝到杯子的二分之一處以下,否則,會被視為來人不是為了敘情,而是為了解渴,或是沒有教養(yǎng)。"二道茶"后,主客間談話的主題已經(jīng)說透,聊天的興致也已轉(zhuǎn)低,茶湯顏色逐漸灰白,茶葉香味揮發(fā)殆盡,這時,其實已經(jīng)進入"末道茶"了。"末道茶"在嶗山當?shù)赜袀€非常形象的名字,叫"布漏水",或"辣布漏水"("布漏",嶗山方言的發(fā)音,不知是哪兩個字,以此二字音代之。"辣布漏",即"辣螺",生長在沿海潮間帶石礁上,形狀類似海螺,個頭約在二厘米左右,主要是吃它的螺旋狀肉體的前半部,后三分之一部分是它的消化系統(tǒng),當?shù)厝朔Q為"腚根",顏色黑綠,略有辣味,因此不少人棄之不食),意思是說,已無滋味,再飲無趣,尚能解渴,棄之不舍。茶到此時,主人已不再勸飲,如果客人沒有留下來的安排,待到主人再勸或是詢問是否再重新另沏新茶時,趁機提出告辭。
以茶待客時,也不能光喝點茶水,大部分家庭提前準備一點"水肴",一般是各類干果、糖果、點心、瓜子等。沿海如石老人一帶漁民家,春天曬一點"嶗山金鉤"蝦米,為保住其原有的鮮味,不去皮,有客人光臨時,用盤盛出,邊剝邊吃,以佐茶飲,這在嶗山當?shù)匾彩仟氂械囊痪啊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