近日潛心鉆研須臾不離的茶,正如對中國的拳術(shù)一樣對中國茶頗為心儀,姑道其一二。
《神農(nóng)本草經(jīng)》有“神農(nóng)嘗百草,日遇七十二毒,得荼而解之”之說,“荼”通“茶”,是茶葉有藥用之始。周武王伐紂,經(jīng)過巴蜀之地,當?shù)毓賳T獻茶“納貢”,茶榮升為“貢品”。西漢,川地“烹荼盡具,武陽買荼”,出現(xiàn)了茶葉買賣市場。唐順宗永貞元年(公元805年),日僧最澄將中國茶籽攜歸扶桑,植于近江臺山麓,中國茶流傳海外。大明開國皇帝朱元璋下詔廢團茶,興葉茶,促進了炒青散茶業(yè)。鴉片戰(zhàn)爭后的1886年,中國茶葉出口亞歐等地達13.4萬噸,創(chuàng)歷史最高紀錄。1940年,遷址重慶的復(fù)旦大學(xué)增設(shè)茶業(yè)系(科),這是我國高等院校中最早創(chuàng)建的茶業(yè)專業(yè)系科。1987年11月由中國農(nóng)業(yè)科學(xué)院茶葉研究所主持在杭州舉行“茶—品質(zhì)—人類健康”國際學(xué)術(shù)討論會。3年后的1990年,“中華茶人聯(lián)誼會”在京創(chuàng)立;同年10月,“中國茶葉博物館”在杭州試開館,并舉行“杭州首屆國際文化研討會”。20世紀最后一年,全國茶葉出口逾30萬噸,居世界首位。
孫皓首倡“以茶代酒”。孫皓是三國時吳國末代君主,殘暴不仁。有時卻忽發(fā)“善心”,體恤下屬,有次他召謀士韋曜議事,議畢設(shè)宴款待。韋曜申言不喝酒,孫皓竟不以為仵,“賜茶以代酒”。
唐代陸羽,被奉為“茶圣”,他寫出了世界上第一部茶學(xué)專著《茶經(jīng)》,對茶業(yè)作出了重大貢獻。湖州刺史李季卿,有日邂遇陸羽,殷請烹茶,之前遣軍士執(zhí)瓶操舟,去南零取水。水至,陸羽用勺揚水,說:江水是江水,但不是南零江水,倒似臨岸之水。取水軍士否認。陸羽倒水于盆,至半急止,又用勺揚水,說,以下是南零江水。取水軍士大驚倒地伏罪:“我從南零取水到岸邊,被船蕩去了一半,怕水少,挹岸邊水增滿,沒料竟被先生識破……”對水神鑒如陸羽,世所罕見。
宋徽宗趙佶,治國無方,治茶有道。他以親身體驗寫出《大觀茶論》,推出“采擇之精,制作之工,品第之勝,烹點之妙”飲茶“十六字經(jīng)”。有次他密晤名妓李師師,自執(zhí)鎏金碾輪,在流云紋碾子里碾成“瑞草魁”,放進一只綠釉杯中沖泡,然后端給李師師品嘗。李師師嘖嘖有聲,贊不絕口。趙佶則念念有詞:“茶魁獻花魁,花魁啜茶魁,不亦樂乎?”
唐代盛詩。李白嗜酒,斗酒詩百篇,流傳著不少飲酒詩。盧仝則好茶,他的“七碗茶”詩不同凡響:“一碗喉吻潤,二碗破孤悶,三碗搜枯腸,惟有文字五千卷。四碗發(fā)輕汗,平生不平事,盡向毛孔散。五碗肌骨輕,六碗通仙靈。七碗吃不得也,唯覺兩腋習(xí)習(xí)清風(fēng)生。蓬萊山,在何處?玉川子(盧仝的號)乘此清風(fēng)欲歸去?!?p> 盧仝七飲成仙,皎然則三飲得道,他的“飲茶歌”詩也妙不可言:“一飲滌昏寐,情思朗爽滿天地。再飲清我神,忽如飛雨灑輕塵。三飲便得道,何須苦心破煩惱。此物清高世莫知……孰知茶道全爾真,唯有丹丘得如此?!?p> 韋應(yīng)物《喜園中茶生》,詩如其人,恬淡高潔,不可方物:“性潔不可污,為飲滌塵煩。此物信靈味,本自出山原。聊因理郡余,率爾植荒園。喜隨眾草長,得與幽人言?!?p> 酒有經(jīng),茶有道。國外最負盛名的是日本茶道。喝茶前,先把上品綠茶研成粉末狀的“末茶”備用。舉行茶道時,主人把大約兩勺“末茶”放在古色古香的精巧茶碗中,然后用沸水沖泡“末茶”,以竹帚把茶水攪拌變濃。品飲時,第一碗茶要先敬首席,敬完首席,主人再輪番敬給別的來賓。敬時,主人用左手掌托碗恭送客人面前,客人接碗要舉到額眉高處,然后雙手捧茶碗飲茶。“茶禪一味”,日本茶道的靈魂是禪意,具有深刻的文化內(nèi)涵。
中國的茶道與宗教一脈相承。道家從飲茶中尋找一種空靈虛無的意境,儒家從茶道中發(fā)現(xiàn)“修、齊、治、平”的法則,佛家則在體味茶的荒寂中明心見性。
時代不同,茶道有異。唐人講究陰陽調(diào)和,修性養(yǎng)生。宋人追求中淡間潔,韻高致靜。明清以降,則崇尚獨啜神游,聚飲雅趣。明代文學(xué)家徐渭曾描述:“茶宜精舍,云林,竹灶,幽人雅士,寒宵兀坐,松月下,花鳥間,清白石,綠蘚蒼苔,素手汲泉,紅妝掃雪,船興吹火,竹里飄煙?!爆F(xiàn)代稔知喝茶三昧的似是梁實秋等文士。知堂老人寫過《喝茶》:“喝茶當于瓦屋紙窗下,清泉綠茶,用素雅的陶瓷茶具,同二三人共飲,得半日之閑,可抵十年的塵夢。喝茶之后,再去繼續(xù)修各人的勝業(yè),無論為名為利,都無不可,但偶然的片刻優(yōu)游乃正亦斷不可少?!绷簩嵡镆沧鳌逗炔琛罚骸扒宀枳顬轱L(fēng)雅。抗戰(zhàn)前造訪知堂老人于苦茶庵,主客相對總是有清茶一盂,淡淡的,澀澀的,綠綠的……”
冰心、秦牧等文學(xué)大師也寫過茶文化方面的文章。袁鷹的《清風(fēng)小引》較有代表性:“春朝獨坐、寒夜客來之際,身心困頓、親朋欣聚之時,一盞在手,更能引起許多綿思遐想、哀樂悲歡、文情詩韻、娓娓情懷、款款心曲……”
“杯中乾坤大,壺中日月長?!边@本是描述酒的,其實同樣適宜于茶。茶的“乾坤”、“日月”與酒異曲同工,各有千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