所謂品茶要求“境美、水美、器美、藝美”,所以如今茶藝館似乎都是仿古風格,大同小異,許多茶館盡管設于街邊與鬧市相接,但只要邁進店門,挑張臺子坐下,看著茶葉在杯中翻涌落定,就仿佛走入另一個世界。
過去老北京的茶館是很講究堂倌的,客人進屋跟朋友打招呼,那邊茶就已經備好,不用問。好的堂倌換家店鋪,老茶客都會跟著換地兒。時間長了,茶客就和服務小姐熟了,有的人雖然不常去,但小姐已經認識客人,并知道客人愛喝什么茶。
晴耕雨讀恪守中國文化
當去晴耕雨讀時,正是傍晚時分。茶館設在一幢大廈的一層左角,門上一匾,上書“耕讀園”,著以綠墨。門鈴一響,便有茶藝小姐過來招呼。門口立有一黑底花圖的屏風,繞之便入大堂。茶館不大,木制的隔板將這里分成了幾個獨立的小茶座,幾把繪有松、竹、梅的碩大折扇,低可拂面的垂綠簾籠,檀香裊裊,燈光幽幽,彌漫著中國傳統(tǒng)色彩的空氣。窗邊有人在低頭看書。無語。坐在窗前的案幾上,看玻璃杯中的綠茶在水中緩緩舒展,游弋,沉落;窗外車來人往,來去匆匆,更覺得鬧市中清靜之難得。
明慧茶院以茶立院
明慧茶院,位居郊野大覺寺中,大覺寺深邃幽遠靜謐,歷來是皇親國戚,高人雅士探訪之處。從中關村往西,漸入村野,單是路上情形,便知明慧茶院的確是個清靜所在。明慧茶院有遼時古碑,三百年玉蘭,千年銀杏,功德池橋邊有老藤寄柏,四宜堂院中有鼠李寄柏,而碧韻清池則是由一整塊天然大理石精雕細刻而成,更有松柏抱塔的奇觀。而大覺寺千百年來的水道構造,理水成系,使之動靜交替,構成了泉水繞寺,穿廊跨院,石橋引渡,翠竹全生,綠萍浮水的景象。在此小憩,絲竹聲聲,山間清涼之氣漸入心脾,且有文仕茶、禪茶、農家茶、擂茶等各種茶藝表演。每年春天的玉蘭節(jié)更成為京城一景。而中秋賞月的放蓮花燈、猜燈謎,以及放生則無一不散發(fā)著汲古幽思,令人神往。
但這些在茶院的周小姐看來僅是添雅助興之處,“以茶立院”,則是根本。周小姐說,客人到明慧來,固然是為了得一份清幽,然而單單只為此一項,未免是買櫝還珠了。茶院定期派專人下江南,精挑細選于茶葉故鄉(xiāng),或深入村鎮(zhèn),或探訪茶園。茶院的茶種齊備,品質俱佳,全在于此。
“有多少人喝過正宗的宋種單樅,或者30-50年的普洱呢?又有誰知道在哪里能喝得到?茶院,主體為茶,我希望大家是為內容而來?!敝苄〗憬佑|茶已有十多年,茶鄉(xiāng)的靈氣以及多年的修為使她有一種清淡雅致之美,而談吐中卻不拘于舊式,對茶院經營亦頗有見地。她習慣將市里稱為“山下”,獨有一種淡雅處之之趣。她細數了大陸茶業(yè)從花茶到綠茶再到烏龍茶的轉變,并且坦言下個時期的主體便是普洱?!熬G茶如人之年少,而普洱則是返老還童?!敝苄〗憧粗夭璧捻嵨叮瑢σ恍┛觳皖惖牟?,她說只能說是飲品而非茶品。俗話說“內行看門道,外行看熱鬧”,中國的茶文化源遠流長,一般茶客雖然不能逐一通曉,但也要讓看“熱鬧”的外行從中看到“故事”。
周小姐是愛茶之人,對中國農大尚未有茶葉專業(yè)感到很遺憾。茶不但是門技術,更是文化。而現在的茶館以及茶藝學校卻都是速成式的,以此追逐潮流,附庸風雅,丟了茶文化的真諦。
蘇軾曾作《次韻曹輔寄壑源試焙新茶》:仙山靈草濕行云,洗遍香肌粉末勻。明月來投玉川子,清風吹破武林春。要知冰雪心腸好,不是膏油首面新。戲作小詩君勿笑,從來佳茗似佳人。若茶館中人都如周小姐般對茶如此鐘愛,且有佳人名士,再敬上佳茗,豈非妙哉?
藝鴻茶道
清名聞古道,開處有靈茶
此聯(lián)書于藝鴻茶道的紙罐包裝上,白色布紋紙,紅色篆書章。
如果你真的愛茶,那么藝鴻茶道不可不去,陳藝鴻女士更是不可不交。
陳藝鴻,生于福建茶農之家,1994年來京,人大會計學畢業(yè)后在北京雖做了兩三年公務員,卻仍割舍不斷對茶的感情,于是便毅然辭職。按照陳藝鴻家鄉(xiāng)人所說,扔了鐵飯碗,撿了個泥飯碗。最初,陳藝鴻在茶館打工,“一聽說哪里開了茶館,就趕緊跑過去看”,從小的耳濡目染加上對茶的熱愛,漸漸地,陳藝鴻已經能在茶館獨當一面,老板也樂于將店面交給她打理。一個偶然的機會,陳藝鴻受一個機構所托,教授日本人中國茶文化,陳藝鴻便從此接觸日本茶道。2000年9月初,隨著馬連道茶城開業(yè),陳藝鴻便在馬連道茶城二層西南角開設了“藝鴻茶道”,終于“做了自己想做的”。
茶館的布置很是有趣。兩邊是各式茶具,并附以標簽說明品名、原料以及用途。正中偏里一個中式展臺,擺滿了各種茶書。乍一看像一個專售茶書的書店,而里間的案架則擺滿了各種茶葉。與其它茶館遍設茶座不同的是,整個茶館只有兩套桌椅案幾,看起來又像是一個茶店。
“我喝茶已經習慣成癮,有的人說喝茶睡不著覺,而在我則是不喝茶睡不著覺了?!标愃國櫿f話帶閩南口音,慢聲細語。她精通中日茶道,并有自己獨特的見解,她說,千利休說中國茶道是天天泡茶,也正如老子所說“人人既用即是道”,哪怕用大搪瓷缸泡茶那也是道。感慨于越來越多的中國人寧喝可樂不喝茶,陳藝鴻例數了茶與健康的關系,以及中國目前將茶文化與習慣脫鏈的問題,感觸頗深。談話間有兩個偶遇相識的朋友偷得浮生半日閑,過來閑坐。正如陳藝鴻所希望的,“兩三好友,地道的茶”。自1998年開設茶藝課至此,陳藝鴻結識了中、日、韓眾多茶友,有“當代茶圣”之稱的吳覺農老先生的后人還親自以茶書贈之。
目前,陳藝鴻受一個日本顧客的啟發(fā),正考慮改良她的茶葉包裝。很多茶包裝做的時候煞費苦心,而一旦茶葉喝完,包裝就形同廢品,造成很大浪費。“比如茶盒”,陳藝鴻說“里面的絲綢襯可以做成茶巾,即便不是茶巾,哪怕是一整塊布,不會被隨手扔掉也是好的。另外底座能不能再改良一下呢……”雖然與茶無甚關聯(lián),但卻是我在茶館中聽到的最令人感動的話。陳藝鴻與她的茶館一樣,引陶詩一句:此中有真意,欲辯已忘言。
閑暇之余,陳藝鴻還在中國農大開設面向全北京高校大學生的茶藝知識選修課,而第一學期校外學生就達800多人,讓陳藝鴻大吃一驚。她說自己是對茶的一種崇拜,因為茶是真實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