毛澤東生性就喜歡山。幾度杭州之行,皆下榻于康山。其所見,所聞,所思,所感,都表達出了他那深摯的詩情與茶情。尤其是康山問茶,更給中國茶壇留下了許多稀世的茶道軼聞并茶道佳話。許是從小就在韶山?jīng)_的山溝里滾大的緣故罷,他一見到山,每每就詩思橫溢,激情難收。至于蒼然蜿蜒,如詩如畫的西湖茶山呢,他當然也是早就心向往的。如今他下榻的地方,竟然就有康山在焉,這自然教他更是喜之望外呢。盡管從自然景貌上看去,康山并不壯觀,并不險奇,實在是頗不起眼的。然而毛澤東卻偏偏喜歡在公余之暇,每每往康山那一帶去散步。他對于康山的如此青睞,很快就被周圍的人們察覺了出來。 毛澤東幾天散步下來,卻發(fā)見康山并非茶山。這是完全出乎他意想之外的。他看到山上山下,大約總有百十畝地塊荒閑在那里,這實在太可惜了哇!呃呀,座落在西湖茶鄉(xiāng)的這么一座好端端的康山,卻何以獨獨沒有種茶呢?
康山的山腰處,有一座老舊而樸陋的方亭,那是歇腳的涼亭。涼快安靜。于是乎毛澤東就把這座涼亭,當作他每天上山讀報和讀書的地方。他在這里讀英語,讀政治經(jīng)濟學,還有西湖之類書籍。而西湖龍井茶,則成了他唯一的伴讀茶。
不過這涼亭畢竟不是長久的讀書處呀。其后不久,這里領(lǐng)導經(jīng)過再三研究之后,決定把昔日那幢廢舊的軒式精舍,特地作了一番修繕,并且添置了一些必要的設備,包括文具和茶具之類。因而這里每天下午,便是毛澤東的讀書之處并啜茗之處。從此,毛澤東在康山的讀書處終于得到了妥善的安排。 有一次,他在其讀書處讀英語,這里的服務人員走來給他沏茶。那是新炒的西湖龍井茶。未曾啜飲,就先聞到那股清馥的茶氛,沁心沁脾,香韻繞梁而不已。他呷了呷茗汁,不由自言自語地夸贊說:“杭州西湖的山好,水好,這茶也非常之好吶!”
事隔數(shù)年之后,即到了60年代初葉的一個暮春時節(jié),毛澤東再次來杭州視察。他下榻的當天,就發(fā)現(xiàn)康山上下的那八九十畝荒地,果然都被墾辟了出來,東坡山腳下那大片平坦的地塊,則統(tǒng)統(tǒng)種上了茶樹。就連那座老舊的涼亭周圍,也種上了茶樹。此外在幾處山坡上,還種了一些果樹和蔬菜。原來這里遠遠近近的茶戶人家一聽說康山那里響應毛主席號召,正在著手墾辟茶園,準備種茶,于是乎立即伸出支援之手,送來了精選的良種茶苗,并還悉心指導灌溉,施肥,治蟲,整枝。歷過三年五載之后,但見蔥蘢的茶蓬拔高好幾尺,竟得以提前開園采茶啦。眼下正值春茶采摘時節(jié),但見碧色的條條茶垅間,許多工作人員都在忙碌著采茶,不時傳來笑語喧聲。 此刻毛澤東一見這里的采茶場面,不由欣喜之至,立即走到茶園里來,熱情地向大家揮手,并用他那純粹的湖南口音,一字一頓地說:“同志們,你們的茶園真出色?。∷自捳f,‘種瓜得瓜,種豆得豆’,你們這是種茶得茶噢!”
采茶的人們紛紛離各自包干的茶垅,直向毛主席這里圍攏了過來,探看他老人家采茶的情景。并且有給他遞來竹編茶蔞的,有給他遞來竹編斗笠的;接待員小楊攔也攔不住。而此刻毛澤東卻格外興高采烈吶。但見他戴上了一頂斗笠之后,卻又立刻取了下來,并且不無詼諧地笑說道:“我這個人是從小就曬慣了的,曬不壞的,還是不戴它好。對口伐?”說得大伙發(fā)出一陣笑聲,夾帶著一陣掌聲。 毛澤東一邊采茶,一邊詢問小楊有關(guān)茶園的情況。比如問他這茶園是什么時候墾辟出來的,栽種的是什么品種呀,請誰來當指導老師的呀,小楊都一一作了清楚的回答。但到后來,他則往往被問得無言以對,張口結(jié)舌的。譬如問到是施肥是施的什么肥,究竟是餅肥,還是灰肥,或者泥肥,或者糞肥;澆水是采用的老辦法,還是新辦法,澆的是湖水,還井水,還是自來水;炒茶是手工炒的,還是機器炒的,這茶是不是也叫西湖龍井,請人鑒定過沒有,合格不合格,評茶師是怎么說的,到底好在哪里,差在哪里。諸如此類的問話,啊呀,叫小楊聽得直發(fā)惑,根本就答不上來。他沒有想到毛主席竟會問得這么一樣。小楊盡管聽得直發(fā)懵,卻不免又是感動,又是自愧:“主席,都怪我太粗心。”他說,“凡我答不出來的,我再去請問別人,而后再向您老人家報告。” “不,不是‘報告’,我這是請教你嘛!”毛澤東微笑著說,“種茶我是外行,你們才是內(nèi)行吶。”